文/李俊東 

這是你最後的單身情人節,
你說,你最想要的不是辦場告別單身派對,
而是和我一起進錄音室,
灌錄你在婚禮上要播放的歌,
圓一場我們年輕時的明星夢。

  因為你要結婚,我們輾轉重逢。

  
「東,你還單身,真羨慕啊!」在車上,你故做神祕地要我聽一首歌。當前奏響起,你看著我,我彷彿看到那年民歌比賽的你的瀟灑身影。

  「那一段騎機車的往事,享受速度,享受著友情,享受創作,享受共同的未來,生活是如此地自由……。」


  馬兆駿動人的唱腔悠悠地唱出他的經典詞曲創作〈那年我們十九歲〉。

 
               

  
你說我幾乎沒變,但滄桑的你卻紮紮實實地邁入中年。

  「常在電視上看到你,你以前就是我最信任的兩性專家、星座大師和大作家!現在更棒了。」你中氣十足地說。


  我們聊著以前一起參加營隊,和女校聯誼,我如何替你把妹,及辦情人節派對種種。

  我們的緣分是因為吉他社。

  當時你為了增加異性緣而學吉他,我則是被同學拉著入社,說社裡作曲需要有個會填詞的人。
         
  最好表達男女感情的魔法,就是情歌!我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。

  男人不擅長用溫柔浪漫的態度面對女人,然而,女人卻無時無刻都需要溫柔浪漫的愛情加溫,情歌正巧可以幫男人說出難以開口的內心話。
  「如果那年我們繼續留在吉他社,肯定比現在的蘇打綠還要紅。」你斬釘截鐵地說。
  狂傲的口氣一如當年。

  我腦海的畫面,霎那間倒轉回到那段青春歲月。

  彈著吉他,你期待創作出動人的情歌,對你來說,情歌創作的最大魅力,就是可以掌握大腦最微妙的一塊區域;那是許多人賴以生存的神秘禁區。

            
   
 高職畢業後,我選擇繼續升學,而你考慮先去當兵之後再做打算。

     經過一翻波折,我從電子跨進行銷領域,再插大中文系。

     後來,我們斷了音訊。

     拜汽車拋錨所賜,終於有機會再見面。

     在汽車保養廠,我和你閒聊著,你過著與菸和檳榔為伍的生活;香菸和檳榔對你來說,是生活的必需,如此才能和師傅打成一片。

     當年,你在保養廠的資歷最菜,每天一早天剛亮就要開店門,做清潔工作,吃飯時老闆和老鳥總是先吃,每次輪到你時,飯菜早已剩下不多,用餐時間總是不夠。

      品嚐過人間冷暖的人,往往被迫在一夜長大。 

     你把這一切都當成夢境,對於每天所做的事,你的身體沒有反抗,可是心裡卻感到很不踏實,總覺得有一天會從這個夢境醒來。

     你想省房租,自願睡在保養廠。沒想到那年冬天因為電暖器不慎引發火災波及倉庫,老闆要你賠償所有損失。憂心扣薪不知道要扣多久的你,終於領悟到自己必須趕緊出人頭地的殘酷事實。

     我鼓勵你寫歌詞,你恭敬地把文字創作交給我看,雖然一切還不是很順利,雖然熱情總是一再被澆熄,但你說有我陪著你創作,陪著你做夢,很快樂。

     你帶我到你居住的公寓,那不過只是一間樓頂加蓋,狹窄的空間裡,有的只是一張書桌、塑膠椅和一疊榻榻米,以及四處散落的琴譜和專輯。

             
 
 現實與夢想向來存在著距離,你的創作投稿從來沒有回音,你漸漸地從難過,變成自尊心受挫。你甚至認為應該背水一戰,竟不聽家人勸告,任性辭掉工作,想拼出一個結果。

 

     那一天,你騎著車跑來找我,說要帶我去吃大餐。原來,你重新回去修車。

 

     「當我和喜歡的女人在一起,就算有許多話想說,但我總是說不出口;謝謝你教我寫作,讓我可以將感情盡情表露。」

     這次見面之後,你在工作上表現得更加積極,一心想要拓展事業,沒想到卻賠了近千萬;對創業萬念俱灰的你,決定收起野心務實工作。

     你說最愛看電視節目《超級星光大道》,還是希望有天能實現年輕時來不及圓的夢。

     你知道,從不知所措的少年,到獨當一面的男人,我們都已不年輕,都已經不能再用任性的姿態,生存在這個世界。

     
  「經過風霜和歷練,如今誰也無法再改變,還記得我們一起許下心願,那年我們十九歲。隨著時間的變遷,是否應該勇敢地面對,別再用一些安慰自己的謊言,再次欺騙你自己……。」你哼著歌,說如果舉辦熟男星光幫,就要用這首歌曲征服整個宇宙。

 

     這是你最後的單身情人節。

 

     男人如果到了一定年紀,想法就不能再天真了。

 

     歲月會走過,但我知道我有一部分的自己,依舊留在十九歲那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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