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李俊東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未來,空港

東京的友人佐藤來訪,
希望我能帶他去筠園看看鄧麗君的長眠之地。
一九九五年五月八日
鄧麗君因氣喘病發而猝逝於泰國清邁,
才四十二歲的盛放年紀啊。
Teresa Teng天籟般的聲音,
總是能夠安撫我的心。」


 

 

 

  錢櫃包廂裡,我介紹朋友小羽給佐藤認識,壽星小羽是今晚的主角,她一開口唱歌,佐藤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妳的歌聲簡直就是
Teresa Teng

  「我只不過是摹仿得像而已,」小羽放下麥克風繼續說:「鄧麗君的歌聲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。」


  鄧麗
君是小羽的超級偶像,曾經在西餐廳駐唱的她,靠著神似鄧麗君的音色,豐富了她的駐唱歲月。這幾年接觸化妝品產業,知名歌唱比賽節目《超級星光大道》已經唱到四班,曾懷抱星夢的小羽對角逐星光戰場已沒有太大興趣,目前的她對服裝與彩妝很有自己的想法。


  曾經在時尚雜誌擔任編輯,表現她對美學的長才,同時也常在活動中發表彩妝作品。親眼目睹前輩在婚宴上展現彩妝造型的大將之風,讓她想要用專業彩妝打造新的人生。


  「因為鄧麗君,讓我對表演懷有熱情,但實際登場唱歌,我才發現自己在表演上原來有無法突破的障礙,逐漸領悟自己並不是那麼適合從事表演。」藍心湄主持的電視節目《女人我最大》,激起她與一票姐妹淘對化妝的興趣,讓她更加清楚自己的志向。


  期待能畫出自己的精彩事業,然後在東區買一間房子。


  「最好是住在SOGO旁邊!如果東區買不起,靠近民權東路也行,我超喜歡看飛機起飛和降落。」


  這是一個電腦資訊稱霸的時代,在網際網路糾結的分分秒秒中,無論公司對公司間的霸權爭鬥,或是部落格間的行銷串聯活動,無需肉搏,一個指頭就能完成一場戰役!在這個生存競爭激烈的世界,在網路開商店的佐藤,用自己的人生驗證:「沒有網路,就沒有出路」這句話。

   
「他每天都在用小指做大事!」我對小羽說。

  佐藤大學讀的是企管,和台灣的學生一樣,多是不明究理地選填科系就讀。

  畢業後靠著對電腦世界的熟悉,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程式設計,雖然情非得已,但基於找工作不容易,佐藤心想或許就此當個程式設計師也好。然而每天對著冰冷電腦敲打著機器語言,對他來說並不是件有趣的事,他開始對人生產生莫名的徬徨和懷疑。基於對時尚的熱情,心想到或許可以開個小店賣賣東西。

  和許多人一樣,當面對現實時總要接受一些無情的打擊,佐藤與幾個朋友合力開了家專賣女生飾品的店,從採買到管銷等樣樣都得自己來,雖然營收不錯,但經營了半年後深感開店極為費力傷神,開始對自己沒有學以致用覺得有些許遺憾。

  也在那時,工作極度忙碌,女友因為寂寞而劈腿,主動向他提分手。

  「他比你溫柔,比你還要懂得照顧我。」女友幽怨訴說,讓他徹底崩潰。

  一天,在打烊之後,朋友來電邀他結伴到墾丁參加音樂祭,同時計劃與台灣友人合夥新事業。看著眼對著堆滿貨物的店面,孤單的佐藤下了決定。

  飛機降落的前夕,佐藤似乎看到自己的未來,就在這座島嶼。

      

  鄧麗
君的日語歌曲《空港》,在當時下著雨的機場,聽來格外有感覺。佐藤要來台灣的那夜,她默默地前來送行。

  《空港》這首歌,頓時讓他留下男兒淚:「什麼都沒有講,只是對你說:『偶而一個人旅行也不錯。』雨中的機場,我佇立在登機門旁,向我揮別的你已逐漸渺茫。請回吧!回到那人身邊。我一個人走。有個溫柔的人總是靜靜地等你回家。從煙雨迷濛的機艙窗旁(向外遠望你),強忍淚水,默默對你說:『再見。』回去吧!回到那人身邊,我要去遠行。愛情啊!有誰願意割讓?離別是為了我們好。回去吧,回到那人身邊。我一個人單飛。

  小羽情感豐富地將這首歌唱得絲絲入扣。

  佐藤別過頭,身體微微顫抖。

  離開錢櫃,我們三人在佐藤的租屋處續攤,從窗外望去,看得到松山機場的飛機起降。

  小羽看得入迷。

  落地的視聽櫃裡,滿滿都是鄧麗君的專輯。

  這更讓她入迷。

  手機響起,向正在聆賞音樂的兩人說了聲屋裡收訊不佳,我順勢走出佐藤家。

  步出公寓,夜裡風大,房子裡昏黃的光線透出暖意。

  驀然,我聽到了那首鄧麗君的《空港》。

  什麼是旅行的意義?對我來說,不是出發,而是回家。

  家,讓人的旅行產生意義。

  人生在起飛時總是雀躍無比,然而真正令人期待的,其實是降落,回家的那一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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